稀土戰爭白熱化：中國「武器化」策略，全球供應鏈迎戰新冷戰
- chen david
- 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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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更新：3天前
在全球地緣政治角力日趨激烈的當下，稀土元素已從幕後的工業原料躍升為前台的戰略武器。中國憑藉其在稀土開採與精煉領域的絕對優勢，正透過出口管制政策重新定義全球科技產業的競爭格局。這場「稀土主權之爭」不僅是美中兩強的直接對決，更牽動著全球供應鏈的重新洗牌，對高度依賴稀土材料的台灣科技產業而言，更是一場關乎生存的戰略考驗。
稀土：現代科技的「工業維生素」
稀土元素被譽為現代工業的「維生素」，其戰略重要性橫跨消費電子、電動車、國防軍工等關鍵領域。在消費電子產品中，從手機螢幕到LED燈泡，從電腦硬碟到數位相機，稀土都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統計顯示，當今世界每出現四種新技術，其中之一必與稀土相關。
電動車產業更是稀土需求的重要推手。主流的永磁同步馬達具有效率高、輸出大、體積小、重量輕的優勢，每台混合動力汽車約需消耗2.5公斤稀土永磁材料，純電動汽車則需5公斤。稀土元素的獨特物理特性，使其能夠「點石成金」，微量添加就能大幅提升產品效能。
在國防軍工領域，稀土更是核心要素。美國「愛國者」導彈的制導系統使用了約3公斤的釤鈷磁體和釹鐵硼磁體，用於電子束聚焦以精確攔截來襲導彈。在半導體製程中，稀土氧化物可取代傳統材料作為場效電晶體的閘極介電層，適用於下世代記憶體技術。
中國稀土霸權的崛起
中國在全球稀土市場的主導地位源於早期戰略佈局。1992年鄧小平南巡時的預言性判斷：「中東有石油，中國有稀土」，奠定了中國稀土產業發展的戰略基調。這句話不僅體現了對稀土戰略價值的深刻認知，更預示了中國將稀土視為與石油同等重要的戰略資源。
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稀土產量占全球67.9%，在精煉環節更是掌握了全球90%以上的供應。中國是全球唯一能夠提供全部17種稀土金屬的國家，特別在軍事用途突出的重稀土領域，中國的市場份額更是壓倒性的。內蒙古白雲鄂博礦作為世界最大的稀土礦山，占國內稀土資源儲量90%以上，被譽為「稀土之都」。
中國稀土產業的成功還在於建立了完整的垂直整合體系。從2017年到2023年，全球稀土開採以年複合成長率17.8%增長，中國開採的年複合成長率約為14.7%。2023年中國提煉生產的稀土類永磁接近30萬噸，足夠生產約1億輛電動車，遠超全球汽車市場總需求。
稀土「武器化」： 中國的戰略反擊，出口管制升級
2025年4月，中國商務部和海關總署根據《出口管制法》，對釤、釓、鋱、鏑、鑥等7類中重稀土相關物項實施出口管制，標誌著稀土資源武器化進入新階段。管制範圍涵蓋金屬稀土、含稀土合金及相關製品、氧化稀土及其混合物等多個類別。
更具威脅性的是，中國在2025年6月對稀土磁鐵行業引入追蹤系統，要求生產商線上提交包括交易量和客戶名稱在內的詳細資訊。這一追蹤系統的實施，表明中國將稀土出口管制視為長期政策工具，而非短期貿易談判籌碼。
精準打擊與分化策略
中國的稀土武器化策略展現出高度的政治智慧。雖然5月15日中國宣布暫停對28家美國實體的出口禁令，但實質上形成了「可逆式」政策架構。透過出口許可審查期長達45個工作天的制度設計，北京既能維持對美國軍工產業的實質壓力，又能透過核發許可的節奏調控市場預期。
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在首批出口許可證發放中優先選擇德國福斯等歐洲企業，此舉被解讀為分化美歐聯盟的地緣信號，顯示稀土管制已超越單純貿易工具，成為複合型戰略手段。
產業鏈影響深遠
稀土出口管制對全球產業造成廣泛衝擊。隨著儲備耗盡，全球汽車製造商已開始關停部分生產線。中國歐盟商會指出，隨著中國加強稀土出口管制，歐盟廠商可能面臨停產危機。出口許可申請程序出現「大幅度延遲」，已直接衝擊汽車製造商、半導體公司和其他企業的供應鏈。
在半導體產業，美國國防情報公司戈維尼報告指出，禁令影響美軍所有軍種武器生產，涉及千餘個武器系統、兩萬以上零件，甚至核導彈計畫也依賴這些關鍵礦物。上海市場氧化鏑價格在管制實施後飆升至每公斤204美元，海外市場溢價高達30%。
美國的多層次反制：《國防生產法》的戰略運用
面對中國的稀土封鎖，美國啟動《國防生產法》作為應對核心。這項1950年為因應韓戰而制定的法律，如今成為美國動員國內產業支援國家安全的關鍵工具。2025年，川普政府計劃利用該法優先資助美國認為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稀土相關項目。
白宮官員透露，政府正討論引用《國防生產法》，為稀土金屬生產項目建立融資、貸款等程序捷徑，包括採礦、加工和其他下游技術，以增強美國建立國內供應鏈的能力。
MP Materials：美國稀土復興的先鋒
MP Materials Corp.作為美國唯一的稀土生產商，將成為《國防生產法》實施的主要受益者。該公司經營的加州Mountain Pass礦脈產量占全球稀土供應量15%，是西半球最大的稀土材料生產商。
美國國防部已承諾撥款4.39億美元用於建設國內稀土供應鏈，MP Materials已獲得數百萬美元資金。該公司在德州建立的Independence磁鐵製造基地，實現從礦石開採到磁鐵成形的全流程本土化生產，使美國時隔三十年重獲永磁材料自主供應能力。
然而，技術轉化仍面臨挑戰。儘管完成產能佈局，MP Materials 2024年稀土分離部門仍虧損1,410萬美元，顯示技術效率有待提升。美國能源部評估顯示，建立完全獨立的稀土供應鏈仍需5-8年週期。
構建「非中國供應鏈聯盟」
美國積極與盟友合作建立替代供應來源。澳洲戰略材料公司（ASM）與南韓的合作是重要案例。韓國金屬工廠（KMP）是中國境外少數的稀土提煉廠之一，目前正為南韓、美國和歐洲製造商供貨。
ASM位於南韓梧倉外商投資區的「韓國金屬工廠」，從2022年5月開始投產，是唯一一家能夠商業化量產提煉稀土金屬及合金的澳洲上市公司。澳洲ASM與韓國財團簽署為期10年的稀土供應協議，財團以2.5億美元獲得ASM子公司20%股權。
歐盟啟動「關鍵原料法案」，計劃投入100億歐元建立自主供應鏈。2025年3月公布的47項戰略專案清單橫跨13個成員國，目標到2030年前，歐盟能自行開採10%、加工40%，並回收25%的關鍵原料需求。
日本透過獨立行政法人能源與金屬礦物資源機構（JOGMEC）建立完整投資體系。2022年通過的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至2023年底稀土永磁類的生產、技術補助已超過250億日圓。
技術創新突破傳統依賴
廢料回收技術的商業化
全球稀土回收技術正快速發展。中國與荷蘭研究人員的研究顯示，重複使用或回收舊手機、硬碟、電動馬達和渦輪發動機中的稀土金屬，到2050年可滿足美國、中國和歐洲40%的金屬需求。愛達荷州國家實驗室正開發利用微生物取代有毒化學物質，從舊產品中提取稀土的方法。蘋果已開始努力回收部分電子產品，Daisy機器人可拆解iPhone，Taz和Dave機器人用於回收稀土。
將環境負債轉化為戰略資產
一家名為American Resources Corp. (AREC) 的美國公司正獨闢蹊徑，致力於從過去被視為環境負債的煤礦廢料中，提煉出攸關國家安全的戰略級稀土元素。這個「化腐朽為神奇」的模式，不僅為美國建立獨立自主的供應鏈提供了全新的可能性，也可能成為顛覆這場資源戰爭賽局的關鍵變數。
AREC的戰略核心極具顛覆性：它不開新礦，而是將目標鎖定在過去數十年採礦活動遺留下來的巨量廢料上。公司已探明其在肯塔基州、西維吉尼亞州和印第安納州控制的超過30,000英畝土地上，擁有超過1.28億噸的可用碳基礦物廢料。這些廢料，特別是位於西維吉尼亞州礦區的樣品，經檢測顯示其稀土氧化物（MREO）濃度超過百萬分之500（500 ppm），具備了商業開發的經濟可行性。
透過此模式，AREC不僅徹底避免了傳統採礦所帶來的高昂資本支出與嚴重環境衝擊，更為歷史遺留的礦物廢料處理問題，提供了一個創新的、能創造價值的解決方案。
無稀土技術的突破
義大利開發的「無稀土」電動馬達Spinrel，不依賴永久磁鐵運作，利用特別設計的腔體創造空隙與實體。經過3年研究和2年工程設計，Spinrel馬達已上市，技術適用於各類車輛。
英國科技公司Materials Nexus借助人工智慧開發新型不含稀土的永久磁鐵MagNex。團隊透過AI平台分析超過億種無稀土材料成分，發現的新材料生產成本比現有稀土磁鐵低20%，碳排放量可減少70%。
全球稀土版圖的重塑：短期衝擊與調整
短期內，全球稀土市場將面臨供應緊張和價格劇烈波動。2024年稀土市場連續第三年調整，在地緣政治因素和供需關係影響下價格波動放大。全球永磁類稀土氧化物價格自2022年2月史上次高價後，一路下跌到2024年7月近期最低點，氧化釹跌幅高達68%，氧化鏑跌幅達44%。
然而，供應鏈中斷風險將推高價格。西方國家的礦場因缺少政府長期資助，可能面臨倒閉風險，不利供應鏈多樣性。上海市場與海外市場的價差機制，有效引導全球買家調整採購策略。
長期版圖重構
長期而言，全球稀土版圖將發生根本性變化。中國科學院學者研究顯示，隨著新資源出現，到2035年中國稀土原料市占率可能降至62%左右，到2040年將進一步下降至23%。隨著非洲、南美和澳洲採礦業開放，中國「將徹底失去以前的主導地位」。
到2040年，隨著全球對稀土需求持續激增，非洲和澳洲將相繼開發出更多高潛力稀土礦床，歐洲也將開始參與全球稀土供應鏈。美國彭博社報告指出，美國想要在稀土材料上擺脫中國依賴，至少需要10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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